莲札LOTUSNOTE

评文 | 殿前欢《一受封疆》：如何消解一场男性权游

感谢亲的约稿，《一受封疆》真是一篇很特别的作品，2007年的老文，属于我自己看坚持不过三章——因为古耽、虐身以及过于夸张的人物耐受力都与我的“现实”脾胃相抵触，但好在那些让我“看不下去”的特质只是作品的表象，故事的内核才是让我真香的所在。

故事立意与内核

若说我以往看文，会被角色吸引，那么在《一受封疆》里，人物更像是“偶人”，被操控感很强，而提线操纵的作者才是真绝色。作者用细致也戏谑的笔调写了一出男性权游，一盘权谋大棋，但所有棋中人——越是目标明确的角色，他们的命运越指向无法得偿所愿的空无：

小皇帝倾慕韩朗而求不得，楚陌想求自由而不得；

韩朗不想当皇帝而不得、爱上了华容想和华容相守却不得；

华容/楚阡想要救哥哥楚陌离开却不得，与韩朗不共戴天却又爱上他，难以自处最终选择死在韩朗面前；

韩焉党争失败、第二次自己当皇帝又丧身，韩家子孙终于当上皇帝了，他却已没命看见；

老王爷筹谋多年，装疯卖傻，最后野心败露死得断子绝孙干脆利落；

林落音磊落正义，心怀天下，却好比他的那把名剑“不祥”被华贵拿来杀猪褪毛，血污油腥里进进出出，一腔忠勇报国之心被夹缠在一堆野心家争权夺利的腌臜事里。林出场也有趣，遇到华容，自己正在落魄贩剑求一口饭。华容是他心系，国也是他心系，而他不得不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贩剑”（犯贱）。只不过对于林落音这样的人，作者没有全然否定，而是给了一杯“无可言”，道尽林落音的尴尬立场与个中滋味；

作者将每个目标明确的人的努力、承受和失去都写得很具体，不止是华容多年装哑为娼忍辱负重，包括韩朗，身中将离，食不知味，药不能医，多少年未得安寝；韩焉、老王爷等人无不如是，仿佛所有人铆足了劲，却只是令自己落到了一个与预期十万八千里的错位结果上，让人不由想问，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和努力，你们究竟是在瞎忙什么呢？

毕竟大家都一劲死忍堪比千年王八，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忍不了一点的华贵人，能和流云退局脱身得个善终。一对比，权游局中人种种野心宏愿、摩拳擦掌、卧薪尝胆，最终轻则缺胳膊少腿，重则一家整整齐齐，其荒诞讽刺与无意义感就扑面而来。这场游戏到最终，输家固然不甘，赢家也无甚可乐，“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单”最珍贵的都已失去。

——说到这里，会让我想到《杀戮秀》，无论是上中下哪个阶层，都是整个系统的受害者，《一受封疆》同样，铁打的权游流水的棋子，棋子一茬茬的换，无人在意，而权游始终让人前仆后继。作者似乎在通过种种人物命运、种种插科打诨淫词艳语试图消解这场男性叙事宏大深沉、自我陶醉的意义感——其实“殿前欢”这个被多次提起的曲牌名亦是一种对权力的解构，殿前本是庄严之地，但偏偏要“欢”，无论是欢谑还是欢好，都是对庄严的破坏（当然“殿前欢”也有其他意味，这里只取一种解）。

且通过作者为人物安排的生门、死门来隐晦点出如何抵抗空无虚假的男性权游——非常简单，学习华贵人，不受PUA，薅到羊毛及时退游！（23333

另外，“殿前欢”既是华容扇子上的字，也是作者笔名，它就成了一个穿梭于故事与现实的破壁符号。作者文中那些不很讲究的用词，比如攻攻受受，似乎也是作者有意无意在消解故事本身，让人不要太过沉浸，故事终究只是个戏说而已。

华容/楚阡其人

楚家当年配了将离毒药逃离京中，但已身涉局中，冥冥被韩朗灭门，一饮一啄因果报应。

华容身为楚家二子身在权游中，却和哥哥楚陌一样，都是游戏中相对无辜的人。因为声音与皇帝相像，所以楚家被灭门，楚陌被强暴，被幽禁多年成为皇帝的声音，而楚阡为了寻找线索，改名换姓，装成哑巴，上京为娼，忍他人所不能忍。

但他出场时，种种缘由被作者隐去，只凸显他异于常人的一面，大俗大贱：视钱如命，为此能不要尊严，“爱岗敬业”，忍得下种种施与肉体的严酷折磨，甚至不多表露痛苦，以“当受则受”这句戏言一般的佛语去面对所有皮肉之苦尊严之辱。

而一个如此反常的，不顾惜自己肉体和尊严的人，自然令人好奇，华容的反常就成了种种吸引读者的钩子。到得他的真实身份真相大白，他大俗大贱的表象背后是他极致的灭门之痛以及为保全楚家仅剩之人不惜舍己的殷切渴望，于是华容的“俗”与“贱”就成全了人物极度的悲剧色彩和道德高光。而另一方面，当哥哥楚陌终究还是死于韩焉之手，楚阡多年的忍辱一朝化为泡影，这场权游于他人而言无法得偿所愿的讽刺到他这里成了更深一层的悲哀和残酷。

华容对韩朗的杀意，对于生死不容的选择，既是对韩朗的报复，也是对自己的惩罚。因为像韩朗爱他一样，他也爱上了韩朗（尽管爱得很抽象），而两人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之间不可调和不共戴天的矛盾始终会存在，因此他死，有了种不耽溺情爱利落抽身的爽利，他们没有资格在一起，那么不如他死，既用将离解药救了韩朗的身，也是对韩朗的诛心之罚。

作者写华容，就像一坛“不可言”，既是前期他不可说话，装哑套消息，用大俗大贱去遮掩他的真相与计划；后期则是楚家二公子的身份催着他复仇，介于大国小家之间，爱恨交杂无法言说，人物的不言之言难言之言让人物有了留白和诸多可回味之处。

代餐推荐

一个残酷的真相是，越好的人物越好的文越无代餐。

仅就我有限的阅读经历而言，从前期人物出场的写法来看，即人物反常而留悬念的钩子让人想一探究竟这点，和吃素太太《在宇宙的中心》里的严恪己比较类似，且严恪己也有类似复仇段落，不过两篇文走向还是大相径庭哈，仅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