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待补

 

《兽丛之刀》架设了一个悍莽原始,纷争不断而逐渐走向一统的兽人世界。在其中,男性有兽人、亚兽之分,人因能否化兽而分了三六九等。这是一部成功与不成功都很明显的作品,它塑造了鲜明的角色,然而却在大主线上忽然烂尾;它让人仿佛看到了很多,关乎人性,关乎宿命,却又让人不知道什么是作者想要真正表达的。

《兽丛之刀》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部分,简单概括:第一部分是长安的成长线,第二部分是华沂建立部落线,第三部分是反击荆楚并灭之的复仇线。
看《兽丛之刀》头两部分时,我是将它作为一篇披着兽人设定的异色江湖文来看的,开头少年亚兽长安初出师,一柄长马刀搭救恩人华沂豪杀四方,它经历的是刀剑的江湖,亡命搏杀,在森冷兵器与滚烫热血中危险而又恣情快意。P大在武斗戏上的描写细致有画面感,犹如在耳的金戈锐音弥补了我在《天涯客》中没感受到的江湖武侠味;随后华沂与其他亡客汇合,建立部落,刀剑的江湖摇身变为人的江湖,城府机巧,新愁旧怨,人心叵测如谜。

这两部分“异色江湖”剧情的衔合,从长安成长、学刀、出师、意外偶遇华沂报恩到华沂建立自己的部落来看,发展得踏实自然。
剧情到了第三部分,在华沂地盘日益扩大,城池林立,行商往来的背景下,华沂二哥荆楚又开始渐渐冒头,滋扰华沂的城池,华沂奋起反抗最后灭了二哥荆楚。然而“灭荆楚”这部分剧情烂尾得几乎让我连前文的苦心经营都想否定,它主要包含了两个层面的烂尾。

首先,是由于剧情过于仓促而造成的烂尾,一方面源于剧情对于“灭荆楚”处理的被动,另一方面则是荆楚这个人物描写不充分。

荆楚的出场主要集中在故事的开头和结局两部分,中间他是长期缺位的。
荆楚在开头的“灭门”情节后客观上成为华沂一路成长登顶的契机跟动力。他虽在中间剧情里一直未露面,但从逻辑上来讲,他于华沂、于读者而言,都如一把随时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华沂怎样去处置荆楚这个他心头的阴影是剧情无法规避的部分。
然而“灭荆楚”这部分剧情作者处理得非常被动。在中间的剧情里作者将大量的笔墨放在长安的成长、华沂长安的感情线,以及华沂焦头烂额地调停内部人事上,但是华沂建立城池后对于二哥荆楚的防范却丝毫没有体现,文中甚至连情报机构这一类的机构设置都鲜有提及,或者说作者并未为荆楚在后文的出场预留足够的位置,这就让后文荆楚再次出场显得充满了跑大纲的意味,因为他不能不出现,而出现得又是如此突兀。

除去剧情被动,作者对于荆楚的描写一直是浮于表面的。尽管后期荆楚再次登场时,他的阴鸷偏执、深谙人性、寡性凉薄表现得让人印象深刻,然而这些既有的特质却因为后文过于仓促而实在经不起深入推敲。
作者对于荆楚的评价是“生而聪明绝顶,却从来曲高和寡”,而他作恶的动机是“叫所有人提起他的名字便战栗不已,才算解了他心里这股与天生世俗的仇”,因而他当年为了发泄心口那股怨气而毫不手软地弑亲灭门。
那么如果说荆楚的目的是为了折腾他人来发泄心中的那口怨气,那他在神隐的中间情节里干了什么?是的,养了一堆铁甲人,发明了一些恐怖的刑罚手段,然而他不开疆不拓土不事生产,一直打着游击,没事就弄弄自己混得不错的银纹兽人弟弟,这就能发泄“这股与天生世俗的仇”了?另外,生了四个孩子,小四被他用来作人肉炸弹,前三个后来不知所踪;部落说得上话的人除了他似乎也只有他的工布朵,如此千年如一日的简陋领导班子如何对得起他“生而聪明绝顶”的智商……
综合这些来看,荆楚这个人物的动机虽有一些口头解释,却并没有实质的剧情去支撑去丰满,同时围绕他的描写也并不严谨,使得这个人物如纸糊般一戳就破。

设定的不夯实以及描写的不充分是荆楚乃至于后文复仇剧情整个呈现说服力匮乏式崩塌的主因,另一方面,这一剧情的烂尾带来的是作者表达意图的彻底模糊,以及因此导致的故事不知所谓。

故事以荆楚的悲剧命运结束而告终,这一结局骤然将读者的目光聚焦到了亚兽与兽人身份之别带来的不平不幸上,由于这“不平不幸”是整个故事的因,于是疑似升到了一个写作意图的高度。然而反观全文,除了命比纸薄的哲言,以及设定本身存在缺陷的荆楚,本文另两个戏份超群的亚兽——长安和索莱木都不是支撑“身份之别带来不平不幸”这一命题的典型角色。
索莱木不必多言,他也拥有超群的智慧,与荆楚恰如一反一正;而长安,虽然生为亚兽,成长于无穷苦难的底层,但他的“非典型”体现在他异于常人的脑回路上,与北释学刀后,长安更是强大到一瞬跃出了亚兽身份的局限。因此这两个人在和作者意图表达的“不平不幸”这一点上是互相矛盾的。

而至于作者究竟想表达什么——

前两部分来看似乎是以“成长”为主题贯彻在情节之中,长安的成长、华沂的成长、部落领土的扩张等等,同时作者的笔墨是偏重于塑造角色的;但当故事进行到荆楚重新登场的第三部分,华沂与荆楚的对峙将笔墨重点倾斜到剧情——且不说转到剧情为主后大环境的描写如何欠缺使得兄弟二人仿佛在迷雾中打架一般——后文想要表现的内容也蓦然杂乱起来,七情六欲、生离死别、人性种种,却反而让人看不清作者的重点在哪里。

表达意图的杂乱使得剧情线无法贯彻在一个统一的主题下,回返往顾,才有不知所谓的感觉,也才有让我觉得一个烂尾毁一篇好文的感慨。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后文似乎秉承着作者一贯后力不继的传统(住口)而烂尾了,但在角色塑造上依然不乏亮眼之处。一个直眉楞眼的长安就已经占尽万千宠爱,哪怕是配角,比如路达的命运——幼时作为战败部落的俘虏而分配到长安手下为奴,长安削断他的镣铐教他学刀,路达成长为海珠城的督骑,又因好强敏感而被奸细挑拨,被貌美的女间谍诱惑,背叛长安,受骗而投荆楚,最终死在长安刀下——从他在长安手下重生到在长安手里死去,路达这个角色这整一条线就颇有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之感,令人为角色命运欷歔不已。

此外,以类似半原始社会的背景去安放兽人设定也是一种创新。对于力量的崇尚使得人能化兽这一超现实设定具备了合理的落脚点,乃至于由此衍生出来的“贵兽人、轻亚兽”的族群观念和荆楚那类偏激例子也变得顺水推舟。文章结尾处华沂点出的兽人亚兽之别终将消失的发展观点,正好建立在华沂一统北方大陆后所带来的由部落到城邦这一社会形态改变的基础上,社会形态的改变致使社会分工的专精化和商贸的逐渐规模化,亦即初时单纯的力量崇拜会逐渐淡化,兽人的地位不再那么高高在上,因无法化兽而只好往“手艺人”发展的亚兽却可慢慢有作为,荆楚那类不被理解、无法正常施展自身才华的悲剧也能被杜绝。

《兽丛之刀》有不可否认的优点,也让人遗憾它不能维持前文的经营,终而败在草草而就上,不得不说,美人恐迟暮,好文惜烂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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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莎面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